白色ハマーH2越野車停在紅綠燈前,碩大的車身引來路過的人側目。 木村的視線透過橙色墨鏡,穿過做了防窺處理的車窗,隨著穿越馬路的行人左右來回。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挺享受這種帶著些許偷窺感的行為。 身旁的人還是不打算說話的樣子,他這麼想的同時,將下巴抵在方向盤上。 他實在想不出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,才會惹得副駕駛座的人,從上車到現在一句話也不說。 自己大可開口聊那些『那個墨鏡是有度數的吧?』、『昨天錄影幾點收工?』之類不著邊際的話題,事實上,這可能才是打破僵局最好的方式。 但問題就在,不管是自己或是對方,都不是先低頭的個性。 比起二十幾歲出頭的拳腳相向,過了血氣方剛的年紀,像這樣的冷戰卻變多了。說是冷戰也不儘然,有時候只是單純睡眠不足;有時候,只是不小心變成”看誰能忍住不開口”的角力遊戲。 有時候,只是貪心地想讓對方更在乎自己一點。 他鬆開煞車,緩緩轉進左邊的巷子。 進入單行道後,白色的車體顯得更加龐大,像是誤闖人類世界的巨獸。想不到才移動了幾百公尺又遇上紅綠燈,一連串的煩躁讓他忍不住嘖嘴。 今年該不會要以這種方式結束吧,太觸黴頭了,他忍不住想。 回想上次這樣的對峙狀態,是在木村不知道第幾次下定決心戒煙的時候。雖不能做到完全戒煙,在演唱會準備前期他也會儘量減少抽煙,或多或少保護嗓子。 事情是發生在演唱會之後的慶功宴,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。 坐在對面的他,看著那個人手上夾著Cabin Mild一邊灌下沁涼的酎ハイ,一面大口地吃著熱騰騰的燒肉的畫面,心中忍不住吐槽,要做什麼也選一個吧?到底是要抽煙還是要吃肉?從第一場就開始發燒生病的人,到底有什麼資格這樣做? 「這樣下去你應該很快就死了。」 這句話多少帶了怒氣,平時的他是不會把那個字掛在嘴邊。中居也乘了酒氣,撚熄手上的煙,口中濃濃酒氣像是要吐出火球般。 「 我可是被說三十歲就會die的人……」他說著,再從煙盒裡拿出一支香煙,慢條斯理的動作像是刻意做給說話的人看。 「現在只要能多活一年就算是賺到對吧?對吧?」 桌面中央的炭火湊熱鬧似的劈啪作響,許多資歷較淺的工作人員借著敬酒之名,紛紛拿起酒杯尷尬離席。 「明天應該又會有新聞了吧。」 中居抬頭,眼神卻不是對著木村,自己加上綜藝節的效果音,皮笑肉不笑地說:「中居VS.キムタク 深夜燒肉店大打出手。」 「你忘了加一句副標題。」木村說,拿了自己的外套和車鑰匙,「SMAP解散危機。」 此話一出,剩下的半杯酎ハイ瞬間飛向對面的位置,只可惜對方早已離去。 或許是尼古丁戒斷症狀讓自己失言了,木村想,因為他比任何人都瞭解,那傢伙有多痛恨別人提到那兩個字。 幾天之後的演唱會,兩人在行前會議上的一觸即發和彩排時的冷冽氣氛,身旁的人也嗅出不對勁。但若要說這幾個個性迥異的人有什麼共同點,大概就是正式演出時的魄力和應變能力,以及與他人相比過之而無不及的運氣。 接連三天的演唱會順利落幕,兩個人卻不約而同缺席了最後的慶功宴。當然,身體狀況是一個說法,為了不要重蹈上次的覆轍也是另一個說法。 當天晚上,木村泡了很久的澡。久到指尖和腳趾出現皺折,久到他終於鼓起勇氣,搭著電梯到2319[1]號房門口。 手裡拿著的保溫瓶裝著剛煮好的生薑雞肉丸湯,對治療感冒有益。他試著忽略號碼的吐槽,一個深呼吸後按下門鈴。這樣站在偶像房間門口前等待的行為,讓他覺得自己看起來像個粉絲。瞬間,焦急的等待讓他萌生退卻念頭,木村彎腰將保溫瓶放地上,卻正好被開門的中居撞見。 「你在幹嘛?」 「這個,給你。」 中居不明所以地接過保溫杯,兩人面面相覷了幾秒。說點什麼、說點什麼,木村全身的神經這麼咆哮著,轟轟作響的腦袋卻一片空白。 「我要去沖澡。」那個人說,將門拉得更開,「你要不要進來?」 關於吵架,有很多說法。 也有人認為當下該離開現場,讓彼此冷靜,因為怒火攻心下容易語出傷人。但經驗告訴他,如果沒有鼓起害怕受傷的勇氣,錯過的可能是一次道歉機會,也可能一輩子。 他還是在中居走出浴室前離開了。 只因他太過瞭解對方不擅長面對別人道歉的個性。而就像打定主意他不會發現一樣,木村在保溫瓶旁的便條本上,紙角微翹的每一張便條紙背後,寫下小小『ごめん』。 數十張,淺淺的、輕輕的,以那個人喜歡的方式。 「わぁ——真的在排隊。」 自說自話的同時,轉進位在園區中的電視臺大樓總部,直接開往位在地下一樓的停車場。引擎熄火,當他正準備拉開門的時候,才發現被木村上了鎖。 「オィ,打開。」 沙啞的聲音混了些與鼻音,中居調整了口罩的高度,卻看向前方的車道。木村側頭趴在方向盤上,顯然沒有任何動作。 「快給我開門,笨蛋!」 「我說啊,你到底在生什麼氣?」 「廢話!當然是因為你不開門啊!」 「我先說好,一上車就生悶氣的人可不是我。」 木村說,盯著那個黑色鏡片下的眼睛,想像著那雙大眼因為被猜中心事,正否認似的死命睜大。這個人太過心細,卻不擅長說謊。尤其在被看穿的時候,更是會顧左右而言他來當保護色。 「開什麼玩笑……快把門打開!」 語畢,伸手越過座位想要按下駕駛側的中控鎖,不料先被木村一把抓住。那頂稍嫌過大的帽子因為碰撞滾落到後座地板,接著是兩人墨鏡相互碰撞的聲音。木村的指尖勾著口罩的縫隙,動作慢得像是勾引。 「不說的話,我就要親你囉。」 包著糖衣的威脅,低沉的嗓音,明明還戴著口罩,中居彷佛已經嗅到他身上AZZARO的味道,沉穩新清,一如他每個擁抱。 「會傳染啦,笨蛋。」 「有什關係。」木村說,拉下那副白色口罩,在碰觸前停了下來。 「反正也不可能好了。」 不管是笨蛋病,還是感冒。 接著,是和許多年前一樣,那沾著Cabin Mild味道的雙唇,因為害羞而壓抑不住的鼻音,這一切的美好都被自己擁進懷裡。不再錯過,哪裡也不去。 中居的手不再執著地往駕駛座伸去,相互牽引的兩條手臂此刻看來更像是調情,木村的格子襯衫已經在他的手心裡發皺,強硬的動作像是要推開他,卻又把他拉得更近。 木村側過頭,摘掉自己的墨鏡,粗糙的胡渣掠過他的鼻尖。他的手鑽進中居的頸後,最溫暖最沒有防備的地方。在對方還能忍受的範圍內,在那因害羞而緊抿的唇瓣上,輕柔貼上一個又一個吻。 有時候,只是貪心地希望對方更在乎自己一些而已,不是嗎? 他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,中居生氣的真正原因。 只要他還打算留著,那件和中居衣櫃裡掛著的,一模一樣的格子襯衫。 fin [1] 諧音ぶさいく(不細工)原本指的是工藝成品的外觀不佳,進而引申出人或物的外表不討喜的意思。 遲到的一天的生日賀文,二哥原諒我啊~~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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